由“商”转“士”:王一亭与吴昌硕

在现当代海派画家中,与任伯年、吴昌硕比起来,王一亭的确够不上一流画家,但是作为海派绘画的有力推动者和实践者,王一亭却是无论如何也不应该被忽视的。

王一亭早年学画,师从任伯年,在色调和造型上有明显的任氏风格,他早期的作品用色明丽雅逸,人物造型生动,偶尔运用的变形与夸张手法能使笔下的人物更具神采,其人物面目上的喜怒哀乐的刻画,颇富生活气息。

但是遇到吴昌硕,则迅速地改变了王一亭的画风。他将早期比较偏向于任伯年的细巧用笔,转向阔笔写意,保留了任氏特有的浓艳设色。然而因为用笔加入了浓厚的金石意味,因而形成一种笔墨酣畅、气势雄阔的风格。在海派前期巨子纷纷辞世的情形下,王一亭在清末民初海上画派中的影响,竟然仅次于吴昌硕。

王一亭作品

而遇到王一亭,也改变了吴昌硕的境遇——这堪称是世纪之交的风云际会!

1911 年夏天,69 岁的吴昌硕从苏州来到上海。刚开始,他的作品乏人问津,他白天蜗居在浦东烂泥渡的陋室里画画刻印,晚上坐小舢板到浦西,与各界社会贤达周旋,以求广开门路。1912 年,由王一亭介绍,吴昌硕迁居吉庆里的一栋石库门,房子三上三下,房东与王一亭为姻亲,对吴昌硕可以进行多方面的照顾。古稀之年的吴昌硕,总算寻得了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他在大门两旁贴上对联:“君子悠乐,贤人孔安”。

或者出于彼此之间的感恩心态,或者是二人彼此真的无法或缺,王一亭自述中特别强调了“四十后,与安吉吴先生论画敲诗无虚日”的状态。换言之,在他们之间,“论画”“敲诗”成为日常交往中极重要的内容,甚至达到了“无虚日”的地步,虽然有人以为这是王一亭的说法难免有夸张之处。

吴昌硕需要借助于王一亭这样人物在政商两界的影响力,而王一亭则借助和吴昌硕之间的“敲诗”“论画”,也渐渐由“商”向“士”转换——他更愿意人们把他当作是一个成功的艺术家,而不是商人——这恰恰是中国传统观念中最重要的一种转换,正如费正清所说:“中国商人最大的愿望,是自己的子孙不再是商人。”虽然此时的中国,已经即将进入现代工商社会。

王一亭 洪水横流 122.8cm×44.1cm 纸本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由于王一亭在上海商界、金融界大力推介吴昌硕的诗书画印,晚年的吴昌硕名声大振,成为海上画派无可争议的艺术界领袖。

1914 年7 月,王一亭在任伯年画竹遗墨上为吴昌硕写像时,吴昌硕题道:“画中之竹,廿年前伯年先生所作,一亭王君为余画像其中,呼之欲出。一亭,余友也;先生,在师友之间也。道所在,而缘亦随之。”此时的王一亭,经由吴昌硕之笔,已经转化为任伯年的“学生”和吴昌硕的“密友”,并由此获得了“融任、吴二家笔墨意境于一体”的美誉。吴昌硕另有赠诗给王一亭曰:“天惊地怪生一亭,笔铸生铁墨寒雨。活泼泼地饶精神,古人为宾我为主。”则更是为王一亭的画艺极尽赞美之情。

在吴昌硕的推动下,王一亭迅速和吴昌硕圈内友人如沈石友、吴石潜等人打成一片,如1914 年秋为沈石友画《品砚图》、1915 年夏为吴石潜写像,这种交往经常见于宋元之际的文人艺术家,王一亭也自然被当时画坛认为是具有相当文化身份的文人画家。

文/ 刘墨(独立学者,自由艺术家)

选自《艺术品》2018-12 总第84期

来源:荣宝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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