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书法扛鼎人物——杨凝式-好字无忧

杨凝式是五代时期的著名书家。为什么说杨凝式使笔法未断？他在政治混乱的五代能独善其身与他的处世哲学有密切的关系。在研究过程中，笔者尽量以时代为依托和规约还原一个性格较为完善的杨氏形象。但由于资料有限，不乏论者主观臆想的成份掺杂其中。

杨凝式（873年－954年），字景度，自号癸巳人、杨虚白、希维居士、关西老农，后汉时任职太子少师，世称“杨少师”。陕西华阴人。唐哀帝相、书法家、门下侍郎杨涉之子。唐昭宗（天祐二年（905））时进士，后历仕后梁、后唐、后晋、后汉、后周五代。后周世宗显德元年（954年）冬卒于任上，年八十二，追赠太子太傅。《别传》云：“凝式虽仕历五代，以心疾闲居，故时人目以 ‘风子。’”可见凝式虽然历任五代，但却在上任之前就已经被时人称为“疯子”，那么杨凝式是真的疯了吗？如果他真的疯了，何以五代各政权领导者还要授其官职？如果他没有疯，那么为什么他要装疯？从现存资料来看，他所留下的书法作品内容多是一些可有可无的小事，这又是为何？心存疑惑，我们继续解读杨凝式以及他所处时代的背景。

杨凝式所生活的朝代贯穿晚唐到整个五代时期。晚唐时期，玄宗殆政最终导致了安史之乱，唐朝国力自此急转直下，也因此而使各方节度的气焰嚣张起来；宫闱内部宦官掌权，至821年宪宗被宦官所杀，朝政大乱；由于王仙芝、黄巢等人领导大规模农民起义，加速了唐王朝的覆灭。至黄巢部下朱温胁哀宗迁都并杀之，自此唐亡，后梁建立。时907年，李唐王朝对中国的统治结束，中国从此进入了另一个分裂时期——五代十国。

五代十国（907年—960年）为历史上的大分裂时期。自907年唐朝灭亡后，依次更替的位于中原地区的五个政权：后梁、后唐、后晋、后汉与后周。至960年，后周赵匡胤发动陈桥兵变，黄袍加身，篡后周建立北宋，五代结束。五个政权统治时期如下：

后梁（907—923）

后唐（923—936）

后晋（936—946）

后汉（947—950）

后周（951—960）

杨凝式自昭宗年间中进士后一生为官，从杨凝式身份变化，可略知杨氏一二。

唐懿宗咸通十四年生，周世宗显德元年卒，年八十二岁。（《游宦纪闻年谱》）

唐昭宗时，登进士第，解褐度支巡官，迁秘书郎，直史馆。

后梁时，开平中任殿中侍御史、礼部员外郎。三川守后为集贤殿直学士，改考功员外郎。

后唐同光初授比部郎中，知制诰。寻以心疾罢去，改给事中、史馆修撰，判馆事。明宗即位，拜中书舍人，复以心疾不朝而罢。

后晋时，以礼部尚书致仕，闲居伊洛之间，恣其狂逸，多所抗忤。人高其才莫之责也。

后汉时，历少传少师。

后周显德初，为太子太保，卒于洛阳，赠太子太傅。

杨凝式为何两次推却李嗣源的供职？经查，比部郎中是唐代刑部官职，从五品上，掌句会内外赋敛、经费、俸禄、公廨、勋赐、赃赎、徒役课程、逋欠之物，及军资、械器、和籴、屯收所入。而知制诰为唐翰林学士加知制诰者起草诏令，余仅备顾问。这与之前的昭宗时和梁时的官职性质不同。且李存勖沉缅于声色，治国乏术，用人无方，纵容皇后干政，重用伶人、宦官，疏忌杀戮功臣，横征暴敛，又吝惜钱财，以致百姓困苦、藩镇怨愤、士卒离心，虽然有打天下的本事，却无守天下的智慧，这也是杨氏意欲脱离不愿侍奉的原因。五代时的经济

五代时期是唐末藩镇割据的延续与发展, 这种割据混战的社会时局对经济的影响极为深刻：

1、农业方面,军阀集团迫使大量劳动人口从军, 劳动人口死亡数量增加

2、战乱及繁重的赋役也造成了大量劳动人口逃匿或流亡

3、契丹政权对劳动人口的掠夺, 人口的严重减耗造成了大量农田荒芜

4、连年混战使水利设施遭到破坏和废弃,灾害频发而各割据政权忙于战争无暇救治,土地利用率降低,劳动力的匮乏和土地荒芜对农业经济的破坏是致命的

5、割据混战对商业与贸易造成了直接破坏

6、以军事为中心的军需财政支出过多, 国家财政混乱,国力衰微

7、加之契丹族南下侵扰与抢掠,整个五代时期,社会动荡,经济凋敝,社会经济发展几近停滞

五代时的文化有遗憾之处亦有值得肯定者：混战时期文献大量遗失；科技、文明衰败，但科技文献保护与积累使宋代却成为我国历史上科技最发达的朝代之一；五代是词发展的关键时期，不论南方词之成就，中原后唐庄宗李存勖、宰相和凝都留有诗名；禅宗进入全兴期；雕版印刷《九经》（根据唐朝石刻雕版印行），保存了许多儒学经典，反之，抄书之人愈，虽然所刊大多是民间流传的佛经、历书，字书以及占梦、相宅一类书籍；南唐出现了最早的丛帖——《澄清堂帖》,由南唐后主李煜命徐铉摹勒上石；绘画方面，不论南方北方都有独到之处：如著名画家李成、画作《韩熙载夜宴》；史学取得重要的成绩：《旧唐书》是这一时期撰成的最重要的五代十国的史学著作。

在这种政治、经济、文化的背景下，由于战争连年不断，士大夫皆无暇留心翰墨，因此书坛较为冷落，故文人延续了书法的发展。印刷术在五代时已发明，使书法家从单纯的功能性书写活动中解放出来，书法艺术特性被进一步强调。但中唐以来的书法革新浪潮影响深远，五代时期杨凝式的书法，实现了由唐至宋元的重要转折，为宋“尚意”书风的崛起，作了铺垫。杨凝式之外，还有王文秉，李鄂，贯休，李煜、徐铉等有成就的书法家。了解书家杨凝式，以文字为主的文献和以图像为主的作品都是必不可删的研究对象：

《别传》云：“凝式虽仕历五代，以心疾闲居，故时人目以 ‘风子’。其笔迹遒放，宗师欧阳询与颜真卿，而加以纵逸。既久居洛，多遨游佛道祠，遇山水胜概，辄留连赏咏，有垣墙圭缺处，顾视引笔，且吟且书，若与神会，率宝护之。其号或以姓名，或称癸巳人，或称杨虚白，或称希维居士，或称关西老农。其所题后，或真或草，不可原诘，而论者谓其书自颜中书后一人而已。”

杨凝式是真的疯了吗？答案是否定的：

《五代史补》：杨凝式父涉为唐宰相。太祖之篡唐祚也，涉当送传国玺，时凝式方冠，谏曰：“大人为宰相，而国家至此，不可谓之无过，而更手持天子印绶以付他人，保富贵，其如千载之后云云何？其宜辞免之。” 时太祖恐唐室大臣不利于己，往往阴使人来探访群议，搢绅之士及祸甚众，涉常不自保，忽闻凝式言，大骇曰：“汝灭吾族。” 于是神色沮丧者数日。凝式恐事泄，即日遂佯狂，时人谓之“杨风子” 也。

通过其父与凝式的对话，可知杨凝式是在劝解父亲莫要因为个人生死弃名节于不顾的情况下，父亲答他“汝灭吾族”的情况下，为了保存家族才不得已装疯卖傻，这给了我们两条信息：一、杨凝式是个明是非，晓大义之人，他劝诫父亲正是他正义凛然的写照；二、他是顾大局者，为了保全家族，佯装疯癫避祸。乱世之中有此能伸能屈之选择已是不容易。

后世张世南曾云：“凝式本名家，既不遇时，而唐、梁之际，以节义自立。襟量宏廓，竟免五季之祸，以寿考终。”赵秉文：“杨少师劝其父不以社稷与人，此与鲁公拒安禄山斥李希烈何异？故其书虽承唐末五季余习，犹有承平纯正气象。”

然而，在日常生活中杨凝式又是另一番模样。

每旦起将出，仆请所之，杨曰：“宜东游广爱寺。” 仆曰：“不若西游石壁寺。” 凝式举鞭曰：“姑游广爱。” 仆又以石壁为请，凝式乃曰：“姑游石壁。” 闻者拊掌。

卜第于尹京之侧，遇入府，前舆后马，犹以为迟，乃策杖徒行，市人随笑之。

尝迫冬，家人未挟纩，会有故人过洛，赠以绵五十两、绢百端，凝式悉留之修行尼舍，俾造袜以施崇德、普明两寺饭僧，其家虽号寒啼饥，而凝式不屑屑也。留守闻其事，乃自制衣给米遗之，凝式笑谓家人曰：“我固知留守必见赒也。”

杨氏与家仆商议出游场所，在相商两遍之后，随了家仆之意游石壁寺而不是一味地坚持作为一家之主的自己的游广爱寺的决定，可见杨氏十分和蔼可亲，平易近人；杨氏是如此生活化的一个人，以至于他在还有百米即到家的时候，因为前拥后堵，便独自走下轿子，拄着拐杖径自回家，此时凝式应该年岁已高，其真性情的形象展现的淋漓尽致；一年冬天，他将家人过冬用于做衣服的棉、绢等都捐给了尼姑庵，还造袜子送给两个寺庙僧人，他自己家已经很清贫，但他却不以为意，将这种慈悲之心巧妙的归功于当时留守对他善意的或应当的帮扶，他的人生哲学在那个混乱的时代很适用。

“字如其人”，除了通过示例能窥探杨凝式性格一二，他保存下来的书法作品也能是我们更加直观的研究杨凝式，来解释为什么五代乱世之中，唯独杨凝式书法被称为“颜中书后一人” 。杨凝式在中国书法历史上被公认为是承唐启宋的重要人物。“宋四家”都深受其影响。代表作品有《韭花帖》、《卢鸿草堂十志图跋》、《神仙起居法》、《夏热帖》。

目前所知《韭花帖》有三本：一为清内府藏本，今藏无锡博物馆，曾刻入《三希堂法帖》中；一本为裴伯谦藏本，见于《支那墨迹大成》，今已佚；一本为罗振玉藏本。三本中只有罗振玉藏本为真迹。此帖历来作为帝王御览之宝深藏宫中，曾经入宋徽宗宣和内府，和南宋绍兴内府。元代此本为张宴所藏，有张宴跋，明时归项元汴、吴桢所递藏。乾隆时鉴书博士高士奇利用职务之便，以摹本偷换，秘不示人，即为清内府藏本；真迹后来流入民间，清末民初为罗振玉购得收藏，1945年罗氏失之于长春，今不知所在。

罗振玉藏本《韭花帖》

清内府藏本《韭花帖》

释文如下：

《韭花帖》行楷书，昼寝乍兴輖饥正甚忽蒙简翰猥赐盘飧当一叶报秋之初乃韭花逞味之始助其肥羜实谓珍羞充腹之馀铭肌载切谨修状陈谢伏惟鉴察谨状七月十一日状

墨迹麻纸本，高26厘米，宽28厘米。是杨凝式在昼寝乍起，腹中甚饥之时，得以珍馐充腹之后，为答谢友人馈赠美味韭花而信笔写下。凡七行，六十三字。通篇文字洋溢着作者轻松愉悦而又高昂的热情，萧散闲适的心境溢于言表。其书法更是令人称绝。杨凝式“长于歌诗，善于笔札”。这信手随笔的书札便成了书法史上不可多得的千古佳作。

仔细观之，两幅作品不仅有纸张颜色的区别，章法和字形虽然深仿原迹，但笔画的错位、不到位、不流畅却使得仿作与原作的风神相去甚远。

卢鸿草堂十志图跋

纸本行书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后汉天福十二年丁未(947)七月书

释文如下：

右览前晋留书记左郎中家旧传卢浩然隐君嵩山十志。卢本名鸿，高士也。能八分书，善制山水树木。隐于嵩山，唐开元初征为谏议大夫，不受。此画可珍重也。丁未岁前七月十八日，老少传弘农人题。

书风与颜真卿行书极相近，笔力沉练，苍劲古朴；用墨枯润相间，老笔纷披。清刘熙载《书概》云：“景度书机括本出于颜，而加以不衫不履，遂自成家然学行，不衫不履其外焉者也” 。

神仙起居法卷

纸本手卷纵27cm 横21.2cm

《神仙起居法卷》，草书，8行，共85字。是古代医学上一种健身的按摩方法。

释文如下：

神仙起居法。行住坐臥處，手摩脅與肚。心腹通快時，兩手腸下踞。踞之徹膀腰，背拳摩腎部。才覺力倦來，即使家人助。行之不厭頻，晝夜無窮數。歲久積功成，漸入神仙路。乾祐元年冬殘臘暮，華陽焦上人尊師處傳，楊凝式(下一草押)。

卷前右下角有明项元汴“摩”字编号。卷前后及隔水上钤有宋“紹興”、“內府書印”，明杨士奇、陈淳、项元汴，清张孝思、陈定、清内府等鑑藏印。此卷最早为宋高宗内府之物，后入贾似道手中，至明代曾经“江阴葛惟善收藏”(都穆《寓意编》)，《清河书画舫》又称“郡人王氏所藏”，明代为项元汴所有，至清代乾隆时进入内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