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牧书法《张好好诗》章法之“奇”

#01

“端若引绳” 行气贯通

董其昌在《画禅室随笔·论用笔》中说到,“古人作书,必不作正局。盖以奇为正。”又有清代包世臣讲:“分行布白,非停匀之说也,若以端若引绳为深于章法,此则史匠之能事尔。”

在历代经典作品中多可见到,书家都在努力打破正局。为了不使成为“史匠之能事”,作品中避免形成“端若引绳”,历代行书经典往往字与字之间或摇摆、或错落、或参差,极尽变化之能事。

这些为书家们避之不及的情况,却恰恰为杜牧所用。

诗卷中多数字以正为主,如果给每个字找出一条中线,多处可见字的轴线恰好连在一起,形同笔直。杜牧用“正局”,其章法初见平淡,其实是似正反奇。

以帖中19行至22行为例,字形中正,对应整齐。尤其“盼盼下垂”、“袅袅穿云” 等处,轴线之中正,令人称奇,这在古代法帖中是绝无仅有的。

又如第14行“晴江连碧虚”句,每字都是方形,字形方整,重心平稳,大小一致,乃至间距都完全相同。这种排列何止如“排算子”,其方正如同砌砖。

以上这种情况都出现在诗卷的前半段,至中段以后就不再出现。想必这与作者的情绪变化是有关系的

#02

轻重大小开合

《张好好诗》卷中,如上段分析的“端若引绳”的处理方式并非作品的主要面貌。

其诗帖章法一方面确定了平稳的基调,另一方面加强了字组之间的对比关系。我们在帖中任意选取一组字,可以看到杜牧将这些对比关系运用得十分精彩。

如“公江西”几字的:“公”字收紧,笔画粗壮;“江”字开张,笔画细劲,中部留出了空白;“西”字再次收紧起来,形成了几乎实心的黑块。此三字已有轻重对比和横向的开合关系。再见“江、西”二字皆为扁形,将下边“幕”字写作瘦长,形成纵向上的开合。

“以紫云车”四字,强弱关系更加明显。在用笔的力度上,呈现“弱—强—弱—强”的对比,在结构方面则处理为“合—开—合—开”,这样强弱开合的反复,如同呼吸的节奏。

“湖自此、为疏玉”字组,其强弱关系不仅表现在上下字间,还关照到左右行之间的关系。如“玉”字的收紧和墨色的虚淡,不仅与上边“为”字的开张有关,还与其右侧的“此”字形成强弱对比。

“初斜日”三字中,“斜”字拉长的竖画对于这一竖行的开合疏密关系十分有用,对于左右行之间乃至全篇的调节都有重要意义。这一点,可做实验作为验证:将“斜”字遮掩起来,至少后四行之内灵动气息全失。

我们是否可以这样说,在这一字组中,杜牧对强弱、大小、开合关系的运用看似随机,其实用心颇多这就如同诗人对格律诗的把控,看似自然流淌出的佳句,其实诗人由于平仄与压韵的限制,其推敲出的用字已是必然

以上两点仅是最直观和表面的分析,远不能概括杜书章法之奇。一因篇幅所限,不宜冗长,二因笔者学浅,竟不能归纳其规律,也请同道点拨。

|结语|

我们都知道唐人是“尚法”的。这个时期完善了汉字楷体的基本规范,并对书写技法、结构方法都有明确的要求。

《圣教序》等许多集字范本对行书的规范起到极大的作用,唐代全面崇王思想使唐代书家对二王的学习达到足够高度。同时,“世人尽学兰亭面”的社会风尚,也考验书家的创新精神。

在二王一脉书家中,历代有成就者可谓各得其一面:

智永、世南,得其宽和之量,而少俊迈之奇。欧阳询得其秀劲之骨,而乏温润之容。褚遂良得其郁壮之筋,而鲜安闲之度。李邕得其豪挺之气,而失之竦窘。颜、柳得其庄毅之操,而失之鲁犷。旭、素得其超逸之兴,而失之惊怪。陆、徐得其恭俭之体,而失之颓拘。过庭得其逍遥之趣,而失之俭散。蔡襄得其密厚之貌, 庭坚得其提衄之法……

及至晚唐,“官体”书法已走向僵化,书家难出。而作为动荡时期的诗人才子,其文化诉求与晋人风骨相契合。他们综合修养全面,往往以才学、诗文自恃,而不以书讨好世人。及至作书, 则潇散放浪,无意为佳。杜牧就是其中的代表,其书以王字笔法为根,参以六朝笔意,一改羲献中庸温和的特质。他善用夸张和对比,书作豪放而劲健,在法度所限范围内将用笔的丰富和结构的奇巧夸张到了极致,独得二王雄强劲健一面。

此论并非杜牧孤例,又如《宣和书谱》所载李商隐书法《月赋》及《四六稿草》 与褚遂良、颜真卿、柳公权并列,并评曰:“字体妍媚,意气飞动,亦可尚也”。

可见晚唐诗人书法具备相当高度,这给晚唐即将没落的书坛带来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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