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书坛,人格风骨成为一种奢望

有人评价当代书坛书法家人格的缺失、没落和矮化,正在使书法家这一称谓含金量大打折扣。

艺术作品是艺术家创造的。如果切断艺术作品与艺术家、与社会、与欣赏者的联系,艺术作品就会成为一个封闭独立的系统,由此而产生的对艺术作品的研究和评论就会堕入一种纯形式主义。特别在传统骨子里就强调人与作品不能分离的书法艺术,舍去书法家这一创作主体去谈论书法作品,无疑是舍本逐末。

寒食帖

西方艺术更多时候是在传递一种观念和情绪,而东方艺术是以境界、格调、气韵为旨归。书法作品中的格调、气韵等从何而来?北宋郭若虚《图画见闻志论气韵非师》讲:“人品既己高矣,气韵不得不高;气韵既已高矣,生动不得不至,所谓神之又神,而能精焉”。可见书画家的格调和品味决定了作品的格调和品味。他在前面还论述:“尝试论之,窃观自古奇迹,多是轩冕才贤,岩穴上士。依仁游艺,探赜钩深,高雅之情,一寄于画。”创造这些“奇迹”,有气韵的画家都是或高官、或隐逸的贤才高士。郭在题目上还强调“气韵非师”,“气韵”这看不见、摸不着,又不能用仪器检测的形而上的道,不是学习就可以学来的,而是要修养历练人格。

寒食帖

“人品即书品”,这里的品不仅指道德品质,更多是指一个人的品味、格调、境界、风骨等。古人经常讲书法要有“士夫气”、“丈夫气”,试想一下,如果书家不是士大夫、大丈夫,笔下怎么会有庙堂气、浩然正气、坦荡磊落之气;如果不是一介文人,书法中怎会有书卷气、文人气、雅气和清气,估计也只能有市井气、俗气和浊气了。

过去的士和今天的知识分子相接近。网上说所谓知识分子,有三个主要标志,一是有能够科学思维的头脑,二是有独立的人格,三是要有为自己的理想献身的勇气。对照这个标准,当代的书法家有几人能称得上知识分子,反正我是不够。一些书家写过一些著作,编过一些书,就能算知识分子吗?还有的书画家把自己出版的著作、画集等在地上摞起来超过了自己的身高,自己站在旁边踮着脚用手够着“书柱”上部,照照片炫耀“著作等身”。别说够不够知识分子,这样的举动还是一个艺术家所为吗?但就是这样的低俗、浅薄、苍白,却被我们当代很多评论者、媒体捧为“大师”。

寒食帖

不读书是通病。每个人身上都有俗气的一面,都有俗骨,唯有读书可以医俗。今月曾经照古人。我们今天所面临的心灵困惑、各种名利诱惑,古人都曾经历并在书里留下了痕迹。通过读圣贤书,可以了解古之圣贤做人做事的风骨,懂得他们为什么这么做的道理。认识到这些理想、道理之后,就知道了自己的差距,还要每日三省吾身,自觉地不断地向上实践这些“理”,如果只是内心认识了、知道了,而不去躬身实践,内心就没有实践的体会和感悟,就更别提顿悟了,此时这些“理”其实对我们的人生是不发生作用的,也就等于没有读书。读书的目的不是积累知识,而是涵养气象。

有人不相信读书会涵养气象,所以他的气质、气息不会改变。因为一个人的文化就体现在对自己内心和灵魂的反省能力,经常总结和反思自己在“如何对待自己、如何对待他人、如何对待周围的环境”的行为和态度中,还有哪些做的不够好,还有哪些能够提升。把面对先贤高尚魂灵、清雅风骨所发现的自身不足和瑕疵,逐渐修改过来,每天都超越于昨天的自己,内心逐渐清雅、高洁起来,相由心生,内心改变了,外在的相貌、气象、风骨也就改变了。只有人的气质、气息变了,笔下作品的气韵和神采才会不一样。

寒食帖

俗人是很难写出清雅的字的。而当代很多书家不读书,别说修身励志的书,就连书法专业书籍也不读。懂得“横如千里震云”这句书论审美意象的书家,在完成横这个点画时所自然流露出的感觉和味道,与不懂得这句书论审美的书家是有很大不同的。而当前,有的书家甚至诋毁书论、理论和评论,认为都是没用的东西,这是很危险的。

正心诚意是奢望。人是群居动物,只要有别人就会有江湖,就会涉及到与人相处,就会有利益和矛盾,就会有高下雅俗之分。柳公权云笔法要诀:“心正则笔正”,何其精练和深刻。心不正,笔如何正。心正,有时候还会在过程中把事做歪了;本来心就不正,怎么能把事做正呢。天理、道义、公德是衡量我们做人做事是否正心诚意的尺子。没有名利诱惑、利害得失还好一些,一涉及到具体利益,特别是切身利益,很多书家对一件事、对一件作品的判断标准马上就变了。有的书协领导评审作品、评选荣誉,不是看书法水平和成绩取得,而是看关系和利益。

祭侄文稿

一个省评选十大书法家,几乎都是某书协领导的学生和亲信,更为有趣的是,作为组织者评审者的书协领导自己也赫然在列。有的书协组织还因为一些具体利益处理的不公平公正,下属和领导积怨动武,大打出手,不仅满城风雨,还走了刑事法律程序。种种现象若此,都是因为人内心里缺少天理和道义。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无论是一级组织,还是个人,在面对一些问题和事务,尤其是面对“名利”、“好处”、“利害”时,能不能把心摆正,按照道义、正义、公平的标准去衡量和处理,哪些能做,哪些不能做,才会把人做好,把事做好。

人在做任何一件事情时的发心特别重要,就是为什么要做这件事的那一“动念”。如果这个念不符合道义、正义,不是一个正念,赶紧放弃。尽管心里的这种“独知”邪念,别人看不到也不知道,但仍要反省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邪念。只有这样要求自己,不断修行砥砺自己的心性,才会让自己的内心澄明、高洁、正大起来。

祭侄文稿

耶稣对人类说的第一句话:“要有光”,这里的光不仅是指太阳、月亮等自然物质的光源,更为重要的是指精神光芒。一个人正心诚意,内心充满阳光,身上才会光芒四射。所说的大师,就是那些用高尚魂灵发出的精神光芒去照亮世界、影响世界的人。爱因斯坦曾警告人类世界末日的到来:人类还没有灭亡,但人心已经死去。其实,内心满是邪念、恶念,比心死去还要恐怖。

担当无我是幻想。有人评价当代书坛无大师,还有人评论当代老书家群体中缺少特别有影响力的人。影响力的产生,除了书法造诣和学问以外,更重要的是来自对文化、对这个国家和民族的一种责任担当和使命。如果有影响的书法家都是社会精英,他们也自然有影响力。而当代书家群体的构成已不再是社会精英,但面对一些文化艺术问题,特别是有些文化政策不符合书法艺术发展规律,书法艺术受到一些人扭曲和玷污时,却没有人敢于坚持真理,站出来发出自己的声音。真正的高贵者是面对权贵不卑不亢、不卑躬屈膝的人。

祭侄文稿

中国画大师潘天寿先生,他的艺术审美是“强其骨”。在上世纪五十年代徐悲鸿等人提出要用西画改良、改造中国画,当时徐是中国文联主席、中国美术家协会主席,代表了上层主流的意见和声音,有的美院甚至要取消中国画科。就在全国统一一种步调和声音时,潘天寿先生从中国画的本体和发展规律出发,站出来发出异声,提出“中西方绘画要拉开距离”。

70年后的今天,后人的我们会发出如何的感叹?在潘先生诞辰120周年,中国美术馆为其举办的展览上,题目是《民族瀚骨》。一个人骨头或脊梁的硬度,往往是由其内心某种温柔的东西决定的。这是一个文化人、一个独立思想者内心独有的温柔。不要看他们会对体制的一些举措、做法提出不同意见或时批评,其实那才是一种负责有担当的大爱,那才是真正的爱国者。

祭侄文稿

人生路上,走着走着,有时竟会忘了来时的路,忘了为什么出发的。小的时候我们那么喜欢、痴迷写字,一写字快乐无比,估计没人去想要靠写字升官发财,去获取那么多书法以外的东西(当然,新世纪成长起来的专业书法家可能不一样)。如果写书法不是为了喜欢,不是为了修身养性,而是为了得到什么名利,那还是从书法出发吗?那还是我们的初心吗?

《祭侄文稿》、《黄州寒食帖》这些千古绝唱,我们在关注、研究她的传承性、规范性及文化性时,却往往忽略书法家心灵的创造过程,也就是这作品背后与之对应的心灵是什么。它既是书家书写这件作品时,技法、心态、情绪、情感等综合状态的瞬间流露,也应该是其人生一个相对的恒定状态。这种相对恒定状态是如何形成的,其最主要支撑是什么,是不是人的心灵、境界等人格化的外化?我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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